花间戏水

2006.1.6

对于在动乱年代长大的人来说，不一定有快乐童年，梦中花园就成了童年的美好时光。

小时候，常梦见自己一个人到一个很特别的地方玩。据大人说，那是花园。凡未满十六岁的人，其灵魂未出花园，所以，经常会回到自己的梦中花园去玩。

梦中花园是自己非常熟悉的地方——距家门口约三百米的小溪，梦中的小溪几乎干涸，中间只剩下一条很细很细的流水，小溪尽是细小、柔软、干净的沙子，小溪两边长满了绿油油的野玫瑰，有的开着白花，有的开着黄花，有的开着红花，有的开着紫花，五颜六色，美极了。

在风和日丽的花园里，在沙滩上无忧无虑，尽情地挖水渠，堆沙堆，花间戏水，玩得十分开心。

每次梦后身心就感到特别愉悦，有不愿离开梦境，或重新梦入花园的强烈愿望。在梦中花园戏水就成了童年生活中最美好时光。

四人帮倒台，文革结束，举国欢腾。长期在政治压迫下求生的人，开始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看到了曙光，看到了希望。

恢复高考后，全国累积了十多年的高中毕业生，有数千万之众。参加高考的人数也上千万。而那年大学招生人数仅27万，远不如去年（20005）研究生的招生人数38万。恢复高考那两年，真正是千军万马争闯独木桥。能闯过桥者，成了天之骄子，读书吃住全部免费，毕业后不愁没有工作。那时大学毕业生如同珍稀动物，各单位、各机构抢着要，只能由国家统一安排分配。

在小学就曾被剥夺了受教育权利的人，接到大学入学通知书那一刻，心中如同平静的大海突然刮起了十二级的台风，波涛汹涌，感慨万千也。

上了大学，最高兴的是有饭吃，吃得饱。大学伙食很好，每天午、晚两餐还有几片肉，这与乡下逢年过节才能吃到肉相比，大学的伙食，简直就是天天过节，日日过年。

那时候，大学生一毕业就是国家干部。上了大学等于捧上了铁饭碗，已无后顾之忧。

刚刚恢复高考招生的大学，百废待兴，学校原有的规章制度已被十年文革破坏殆尽，对学生的管理比较宽松。每到比较长的节假日，同班的同学就会组织去附近的地方郊游。那时公共交通并不方便，郊游多数是踩自行车去。在那年代，自行车是凭证供应的商品，并不普及。本地学生也不是个个都有自行车，不过他们很容易从亲戚朋友那里借到自行车。外地学生因缺少交通工具，对郊游只能望游兴叹了。当然，外地学生也不都是呆在宿舍，他们也会邀请来自同一地方的同乡一起活动，如去市内逛公园。市内公园对常年居住在城市里的人来说，是玩腻了的地方，对外地人来说却是新鲜的、有吸引力的地方。同样，郊外景色，对乡下人来说，是天天所见，没什么特别，对城里人却是有新鲜的，有吸引力的。

有一次，几个一块考上大学的同乡，陪同一位刚刚考上大学的、来自家乡的朋友，一起到烈士陵园游玩。那时，是开学前的八九月间，公园正在举行菊花展览，里面各种各样的菊花盛开，各个品种的菊花，五颜六色，经园林工人一番的制作，千姿百态，很是美丽。盛开的菊花散发出的香味，使得公园到处都是清香悠悠。看罢菊花展览，我们租了两条游艇，到湖中戏水。在湖中闲荡了会儿后，就展开划艇比赛。大家都是从乡下考出来的，由吃谷的农民变成吃米的国家干部，心里喜孜孜的。年青人精力充沛，壮志凌云，斗志昂扬。同艇的人一起挥桨努力，噼噼啪啪，溅得浑身湿漉漉的，玩得不亦乐乎，正是：

秋菊怒放清香浮，

天之骄子公园游。

桨打浪花水溅头，

舟荡湖中争上游。

年青气盛豪情壮，

欲上青天揽月球。

脱壳深造喜孜孜①，

前途光明乐悠悠。

毕业后，留在大学工作了几年之后，又开始了漂洋过海，浪迹天涯的生活。

一个人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离开了亲朋好友，漂泊在外，难免常常感到孤独寂寞。来到这里，看到那么多的新朋老友，仿佛又回到了故乡，找到了快乐，找到了希望。这地方真好，好像又回到了梦中花园，又可以在花间尽情戏水了。

注解

•  农民被称为吃谷，国家干部、城镇居民则叫做吃米。我们都是农村户口，考上大学后就自然转为城镇居民户口，这种现象称为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