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的希望

2006.2.27

哪里能看到排长队？博彩公司的售票处。本地政府部门和大的私人机构，甚至私人开的小诊所，办事或看病都是先领取一个号码，再坐下来慢慢地等待叫号服务，或者看电子牌上显示自己的号码时前往柜台办事。唯有分布全岛各地的彩票销售部是直接排队购票的，而且是最多人去排队购票的地方。

每个星期天去市场时，都能看到市场旁边的彩票销售部，排着长长的人龙，让人感到奇怪的是，这里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耐性，经常花一两个钟头去排队买彩票。后来，一位经常买彩票的本地人告诉我，那是排队买“希望”。何谓买“希望”？据称，某某在某年某月，中了万字票（四位数字），一下子就赢了数万元，几年都不用做工（本地普通工人的年薪约一万多）。某某在某年某月，中了多多（TOTO本地的一种十二个数字的彩票），一下子就成了百万富翁，买洋房，驾大车，出国旅游，一辈子的衣食住行都不用愁了，所以，很多人都愿意花时间金钱去排队买彩票，买彩票就是买“希望”呀！

有几个年轻的同事，每个星期至少去二次买彩票，每次数十元，平均每个月少则百多元，多则数百元。

我问他：“干吗花这么多时间和金钱去买彩票？”

他说：“买个希望呗。”

“你每星期都花这么多时间和金钱去买彩票，有没有中过奖？”

他兴奋地说：“有啊，某年某月我中了个末等奖，我和朋友到某个餐馆酒肉鱼虾大吃大喝了一顿。某年某月中了个三等奖，一下子就赢得了数千元，等于我数个月薪金，真是棒极了。”

“你有没有计算一下，这些年你花在买彩票上的钱，中奖的钱能赢回在这方面的投入吗？”

“哦，这……，这个我没算过，反正是买个希望，希望中头奖，只要中头奖，我这一辈子就不必这么辛苦打工了。”

本地不少人就有这种拼命买“希望”的心态。有的人每星期都固定买自家的门牌号码和车牌号码。遇特殊的事件，如发生车祸、凶杀等，人们便争相前去，他们不一定是去帮忙救死扶伤，而是查看失事车辆的车牌或与案件相关的号码，据说这种号码的中奖率很高。一年多前，发生在本地的一宗中国小女孩被杀的案件，有人用案发处的门牌号码买彩票，结果中了头奖，报章还大肆报道此事。

几年前，公司搬到新地方办公，每个员工重新分配了一个新电话号码。本地的同事都用自己分得号码去买万字票。事有凑巧，那个星期的万字票开奖的头奖正好落在新电话号码的范围内，他们都兴奋地查对号码，希望得到那笔横财，结果那号码却意外地落在分给我的电话号码中。不少同事见了面都向我祝贺，恭喜我中了头奖。开始时，我听得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后来才得知，他们所说的中头奖是指那个星期万字票的开奖号码与分给我的电话号码相同。其实，我并没买过万字票，何来头奖？同事都为我失去了一次发财的机会而惋惜，我一点也不觉得失望，因为我从来都不买那种“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

有一段时间多多彩票连续数次都没有人中头奖，多多奖金已累计超过一千二百万。那时，人人都想中头奖，人人都想成为千万富翁。各个彩票销售站都挤满了购买彩票的人。一次，与几个同事一块到外面去用餐，小食店旁边有个彩票销售站，已经排了很长的人龙。同事硬是拉我一起排队，说是碰碰运气。我一向对这东西不感兴趣，但碍于同事的脸子也只好勉强跟着他们排队。花了大半个钟头，轮到我们时，同事们都高兴地每人至少买了好几十元，多则上百元，而我只是应付式的买了十几元。

手中攥着彩票，心中就难免有了些幻想。幻想若中了头奖，这千多万的奖金该如何花法。首先，要给自己家乡读过书的学校建个图书馆或电脑室。然后，将老家通往小镇的那条尘土飞扬的乡间小道扩宽，再铺上水泥。这样既可造福乡梓，也便于日后自己回乡时汽车的通行，还能光宗耀祖，一举数得。剩余的钱再在本地购栋洋房，买辆“笨痴”也好炫耀风光一番。

做白日梦不必花钱只管独自去美吧，日子还是如流水般过去。很快就到了开奖的日子，街头巷尾尽是做着发财梦的人谈论这次多多的巨额奖金。到了摇珠开奖的时刻，电视现场直播，电台即时报道，人们都屏声静气地听摇奖的结果。第一对数字出来了，“39”，我一看手中的彩票，第一对数字正好相吻，心中狂喜，有望中头奖，好像梦想就要成真似的。第二对“54”，哎哟，糟糕，第二对没对上，失去了中头奖的机会，还好，若后面都对上还能拿个二等奖，二等奖奖金也不菲。第三对数字“27”又对上了，心里不禁又高兴起来。第四对数字“90”，又没对上，只剩下三等奖的机会了。第五、六对的数字均未对上，结果连安慰奖也没有，这时心里只感到烧鸭（十五元一只）飞走了一样的失望。不知那些比我多花几倍钱买彩票的人，没中奖时的感受如何。也许他们只觉得这次希望没实现，希望下次实现。

买彩票其实就是赌博，靠侥幸中奖赢钱，这种买“希望”实在是要命的“希望”。赌博危害家庭，危害社会是众所周知的事，在中国是明令禁止的。

大约一年前，这里有位巴士公司的人，大概是沉迷于赌博的赌徒，赌输了不甘愿，便借高利贷一赌再赌，总是希望有朝一日赢回来。结果赌得倾家荡产，走投无路。最后，狠下毒手，将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儿女下毒杀害，然后自己跳楼自杀。赌徒灭绝人性造成的灭门惨祸与该不该建赌场的论辩，一起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为了记述此事当时我还作了首打油诗：

赌、赌、赌，

博命下赌注。

无心工作望中奖，

十次赌博九次输。

赌徒眼里只有嬴，

今次不中加大注。

倾家荡产高利贷，

担惊受怕家人苦。

走投无路怎么办，

无奈走上黄泉路。

死有余辜也罢了，

何狠一家惨遭荼①。

禽兽尚知爱其子，

赌徒狠毒猛于虎。

赌徒赌徒诚可恶，

社会责任该谁负？

• 2005年３月，发生在本地的一起赌徒毒杀妻子儿女的灭门惨案。